蹲在烏茲別克斯坦老作坊旁的河畔,看匠人把日子揉進紅土里:當地的土得從河溝里挖,曬夠整整三個月,才養得那份 “軟和”。匠人揉土時,手掌浸得發紅,指縫里嵌著洗不凈的泥屑,還得跟著老調子輕輕晃腰,這樣揉出的土才 “服帖”,能接住往后的紋樣與火溫。
精心揀選的黏土先壓膜晾干,敷上一層薄如蟬翼的白泥漿打底,再用天然染料細細勾勒 —— 藍底上繞著葡萄藤,棕紅里藏著駝隊印,黃與綠是跳脫的主調,漫著河風與日光的氣息。最后送進磚窯燒制,柴火必用胡楊木,窯火要守到后半夜:火苗輕輕舔著陶坯時,墻上的影子晃得像在跳慢舞,連空氣里都飄著土與木的焦香。
這些陶件從沒有 “完美” 的模樣:有的色澤深些,像吸飽了晚霞;有的淺些,似蒙著晨霧;偶爾有泥滴懸在邊緣,或是因厚薄不均留下干涸的紋路。那些在別處會被折價處理的 “殘次品”,在這里卻是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—— 藏著人工的溫度,也藏著傳承的艱澀。
如今超市里的陶瓷碗亮得晃眼、齊得規整,指尖觸到的只有冷硬的瓷面,少了點活氣。原來書里寫的 “土與火的吟詠”,從不是唱給外人看的技藝,是烏茲別克斯坦人把鄉愁、把柴米油鹽的尋常日子,都揉進了陶坯的紋理,燒進了窯火的明暗里。合上書再看家里的瓷碗,忽然覺得手里的器物,也該多幾分 “慢下來” 的心意 —— 慢些揉,慢些燒,慢些接住日子里的細碎溫度。